王一注视着沈清澜，没见他有什么动作，自己先忍不了了，斜目冷冷看着多嘴的人。
沈清澜应该是站在金字塔顶尖，披着光的人，不该因为一个小绯闻被污蔑造谣。
他本就高大，顶光在他脸上落下片阴影，配上冷硬凌厉的五官，看着和平日截然不同。
一群人七嘴八舌同时一顿。
蓉蓉离得最近，被他突然神情变化吓了一跳，瑟缩着往王一身后躲了下。
这一缩，突然身上打下一道更加冰冷无情的视线，又是狠狠一哆嗦。
一直盯着王一的沈清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了！
她赶忙松开王一手臂。
那道目光很快移开，像是不经意扫过一样。
王一和沈清澜同时回眸，冷不丁对上视线，都是刚放过冷电的眸子，却突然擦起电光火石。
一道电流窜上脊柱，王一浑身一哆嗦，重启似的，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“清澜……”他还没好好解释。
他往前一小步，沈清澜却往后退了一步，眉心皱着，像是不耐烦，眼底切成冷漠疏离。
蓉蓉听到那声明显不一样的呼唤，生怕王一又抛下她，率先环住她手臂：“一一哥哥，我想去那边吃蛋糕。”
父亲说过，王氏受重创，只有和她联姻是最好的路。
她并不担心王一会拒绝她的任性。
更重要的是，她就是要让这个老男人看看，她和一一哥哥才是天生一对——至于为什么有股没由来的醋味，只能归结于女人的直觉。
可等了许久，王一像是没听到似的。
“一一哥哥？”蓉蓉拉一下他衣袖，却被扒拉下手，不可思议瞪大眼。
王一拒绝她？
王一又往前一步，想拉着沈清澜离开：“清澜，我们聊聊。”
沈清澜不动声色避开那只刚碰过那个女人的手，再次侧身躲开。
离得近了，甜腻的香水味太呛。
要不是顾及今日是王家的主场，他毫不犹豫会把王一摁在水池里洗干净。
王一那只手落了空，心房却被无边的失落填满。
突然肩膀被往前一拉，沈清澜的气息压进，几乎贴着他耳朵道：“你这个联姻对象太弱，建议换一个……”
王一脊背绷紧，耳朵发烫。
“比如……”沈清澜刻意拉长，在通红的耳朵尖吹口气，“我。”
“！”脑子里炸开烟花，王一瞳孔骤缩，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，手里的酒杯脱手。
沈清澜随手一捞，几点酒液溅到手背，他并不在意。
大庭广众之下，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，但两人挨得过分近的距离实在让人想入非非。
奈何个个不敢多嘴，眼睛咕噜咕噜转。
蓉蓉石化在原地。
没等王一反应过来，沈清澜起身，将自己原先那杯酒塞回王一手上，碰一下杯：“你考虑。”
顺手抽走王一胸口的丝帕，优雅擦完手又塞回去。转身离开，抿口酒——嗯？
葡萄汁？还挺甜。
王一还没反应过来，刚刚才重启的大脑完全宕机，沈清澜一句话翻来覆去滚过八百遍，还没理解。
沈清澜要和他……结婚？
这是……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？
他在天台说沈清澜是“王夫人”，他气不过，要把他变成“沈夫人”？
多少大家小姐争“沈夫人”的名号争得头破血流，谁和沈清澜搭句话都是能炫耀几个月的事迹。
就为了让他不好过，沈清澜牺牲也太大了吧……
王琳一直在远处观察着这两人，刚才知道沈清澜已经帮王氏铲除祸害，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，纯吃瓜。
见沈清澜走来，招了招手：“进展如何，弟……婿？”
沈清澜眉心跳了下，却没否认，喝口葡萄汁。
王琳看到他手里的杯子，杯脚有很明显的花纹，是她家傻小子装葡萄汁的，惊奇“唔”了声。
以前都是她太片面了，沈清澜还是挺好的。
又转头看到王一入定似的，任凭蓉蓉在他旁边蹦蹦跳跳都没反应，笑出了声：“他不喜欢蓉蓉的。”
沈清澜没什么表情：“嗯。”
此时一个男人拽走了王一，沈清澜突然警觉。
王琳被他反应带的吓了一跳，转头一看：“害，宋乐，王一他发小，罚站闯祸挨打喝酒游戏搭子，不喜欢的。”
“嗯。”沈清澜又重新放松，面上看不出来，实则心里升起小确幸。
他确实是王一的唯一。
只是，王一……喜欢他吗？
没有得到准确肯定前总是患得患失，仿若握不住的光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消散。
看到王一又跟着蓉蓉拉拉扯扯上了楼梯，他彻底坐不住了，放下杯子就追过去。
踏上一级台阶他就露了怯。
宽长盘旋的楼梯玻璃的，金属包角金光闪闪，一眼可以看到下方装饰的花卉。
痛苦的记忆反扑，他踏上一步后久久没动。
“一一哥哥，我们之前都好好的，为什么不理我了？是不喜欢我了吗？”
女孩嗔怪的话从二楼飘下，沈清澜又着实在意王一的回答，一咬牙扶着扶手缓步上去。
只要不往下看就好了，想着王一在上面……
“蓉蓉，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。”王一双手高举，避开女孩的触碰，“如果是我的举动给你带来了误解，我向你道歉。”
“很感谢你的相信和支持，但我不会和你结婚，抱歉。我们可以做朋友。”
蓉蓉哭得梨花带雨：“你是不是喜欢沈清澜那个老男人！”
王一一愣：“我……”喜欢？
否定得多了，他下意识想说“不”，可潜意识又扯出一条丝线来，不让他说。
沈清澜紧张地扣住扶手。
王一最后折中答道：“你想多了。”
说清楚，礼貌想给哭花了妆的女孩留个手帕，拿出来才想起是沈清澜擦过的，方方正正叠好塞进兜里。
一转身，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，心神一颤。
第一反应是害怕，他那句“你想多了”让沈清澜不高兴了。
“清澜！”他就要飞奔而下。
沈清澜转身就走，迈下一节台阶，凌空的不踏实感瞬间而来，下方的火红花束张着血盆大口等他坠落。
再次想起王一在他眼前坠落的画面……
脚踩中打滑的金属，身形一晃。摔倒最后一秒，他本可以扶住栏杆的手下意识转向王一……
“清澜！”王一伸长手去够，就差一点！
他眼睁睁看着沈清澜摔落，从旋转楼梯上滚落，他怎么也抓不到，停下后脑后晕开血泊。
宴会乱了，一阵惊呼，四方多人赶来。
“清澜！”
王一慌了，颤着手把人抱在怀里，温热的血顷刻浸透他的衣服，刺鼻的血腥味盖过好闻的兰花香。
他捏捏沈清澜失血惨白的脸：“醒醒醒醒，我错了，别吓我了……”
他抱起人，骨折还没完全恢复的腿发出不堪重负的疼痛。
可他步子顿都没顿，穿越众人跑出去……
人群彻底爆发惊呼，刚刚那声泣血的呼唤每一个人都听到了，王氏小少爷抱着沈总跑出去，每个人都看到了。
“这……这两位才是真爱？”
有个眼力劲好的“诶”了声：“王一这身形是不是跟沈总绯闻对象很像啊！”
众人齐齐扫过去，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：“还真是！”
“那沈氏搞王氏，不就是王一和蓉蓉小姐联姻，沈总吃醋了嘛！难怪刚才他俩气氛那么怪呢！”
众人一致认同。
可惜知晓内情的沈王两家已经追着两人赶去医院。
*
“怎么样了？”
赵明刚从病房出来，王一一把抓着他。
“后脑撞击伤，不严重，可能会伴有脑震荡，好好照顾着。”赵明看眼狼狈的王一，眼中全是红血丝。
他身后两家人紧张，但都没他这么紧张。
他八卦属性上来了：“和好了？”
王一却看都没看他，冲进了病房，莽进去却还记得轻轻关上门。
被冷落的赵明：“……”
“清澜？”王一轻轻走到床边。
沈清澜皱着眉睁开了眼，手指屈伸，王一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。
他俯身轻声道：“头还疼吗？”
沈清澜小幅度点点头，晃得自己晕得厉害，难受地收紧手。
“对不起，我之前骗你是我不对，但我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的秘密。”
王一回握住沈清澜的手：“在天台，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，也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。你要是气不过，挑个合适的场合你……”
他一咬牙：“你叫回来吧。”
“沈夫人”而已，清澜能高兴，随便叫。
沈清澜头晕，嫌他吵，抬起一只手。
王一不明所以，牵起那只手，被打掉了，试探着把头送到他手下，立刻被环抱住脖颈。
沈清澜一拉，他被拉得离那张脸一公分不到。
吞下好大一口口水，嗓子还是干，他微微挣扎：“清澜，你……先放开。”
沈清澜不舒服哼哼两声，抬眸瞪他一眼，近距离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，眉头蹙得更紧。
揽着王一脖颈没松，撑着身体往后挪了挪：“上来。”
“你睡你的，我不走。”
沈清澜摸索着揉了揉王一的耳朵：“听话。”
王一猛地顿住，不是因为发烫的耳朵，而是沈清澜这句自然而然的话，亲昵缱倦，像是情人间的低语。
他抵抗不了，脱掉外套鞋子爬上床，给沈清澜盖好被子，拨开扎眼睛的碎刘海。
手自然地搭在他腰间：“睡吧，我陪你。”
沈清澜往他怀里一滚：“老公……”
“！”王一僵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