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王一脚一蹬手一扒窜上了两米多的墙,沈清澜着急去拉他:“不想,你下来!”
王一以为他也要上来,推着他手回去:“太高了,危险,你待在下面等我。”
高?
两米多一点,两个快一米九的人踮踮脚就能看到里面,王一刚才更是不费劲就上去了,哪高了?
可偏偏这两人都觉得彼此会摔死。
沈清澜不放弃去拉他:“知道危险还不快下来!”
邻居大娘听到动静出来,见空了几十年的隔壁居然有两个大帅小伙子,惊得喊出来:“干什么的?”
王一心里一咯噔,偷柿子不成要被抓了!
这时候绝对不能把沈清澜一个斯文人留在外面,这大娘一看就不好惹。
推改拉,他握住沈清澜两只手使劲往上一提。
沈清澜猝不及防离了地,意识到他做什么,蹬墙借力,扑进王一怀里。
墙本就窄,根本放不下两个大男人,沈清澜飞上来的惯性又太大,王一还没从接住人的得意中抽出来,不受控地后倒。
后背重重砸在地上,王一嚎了一声,后脑却落入微凉的掌心,刺激得头脑发麻。
他睁开眼,沈清澜趴在他身上,担忧问道:“怎么样,摔着没?”
说着就要起来,可后腰被王一握着——刚刚他一直被人护在怀里,这会儿王一像是摔懵了还没松手。
他又栽回去,一只手垫在王一脑后,剩下一只手撑地得再及时,也控不住下坠趋势。
嘴唇落过王一脸颊,两人眼睛不约而同瞪大,同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。
烈火燎原似的,那一块皮肤窜起火焰,在一片阴湿的雨后烧得热烈,酥麻的电流顷刻窜到四肢百骸。
“砰砰!砰砰!”
两声心跳在相挨的胸腔间传递,一声快过一声。
时间仿若静止……
门外传来大力拍门声:“你们谁啊!出来!”
两人如挨了当头棒喝,手忙脚乱爬起来,一个一边,隔开银河沟壑,尴尬。
拍门声还在继续,传来开锁声,大娘怒气冲冲闯进来,正好撞上沈清澜开门。
这么个大帅哥美颜暴击,看着还斯文有礼,大娘一把年纪也春心荡漾,嗓门收了些:“你们做什么的,这是私人住所,乱闯违法的。”
沈清澜抿抿唇,抛开刚才的混乱,沉声道:“我姓沈。”
“你姓赵王孙李……”大娘突然顿住,“你姓沈?那不就是绵绵的……”
“她是我母亲。”
大娘后退几步,不可置信地再三打量过:“澜澜?都长这么大了!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。”
她比划个到大腿的高度:“你那时候才这么大点,现在……”
叹过时间的力量,又想起多年前的温馨,大娘亲切许多:“绵绵那时候怀着孕呢,生了个弟弟还是妹妹?”
“弟弟。”
大娘还想唠唠,王一看出沈清澜不想多说,往他身边一挤,笑道:“大娘,我们这刚回来,家里还得收拾,晚点去拜访您。”
大娘眼睛咕噜在两人之间转,看着亲密的姿势明白了什么,笑着把钥匙给沈清澜:“多回来看看,下次别翻墙了哈。”
两人尴尬地同时低了头。
门一关,世界重新安静,又回到方才的尴尬。
王一低声一咳,摸摸鼻子,看向院中柿子树转移话题:“我给你摘柿子去哈。”
剩下的柿子都在高处,几十年的老树高大,王一蹦蹦跳跳连个枝丫都够不到,沈清澜笑看着他跟着小鸟一样扑棱。
就在王一打算上树时,他拉着人下来:“太滑了会摔的。”
王一执拗地还想上,后脖颈却被揪住,不由分说提着他下来。
“清澜清澜!”到了平地沈清澜依旧没松手,捏得疼,“澜澜澜澜!”
沈清澜突然一顿,有些吓到了:“你……”
王一背对着他,没看到他的惊慌,还沉浸在大娘刚才知道沈清澜身份的回忆中,很有趣。
大娘带着口音,声线有些粗犷,“澜澜”这个名字念起来也格外好听,他自己说出来更是动听悦耳。
他笑得咯咯咯的,可名字的主人不这么觉得。
沈清澜在王一后颈警告地捏一下:“别这么叫我。”
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,不习惯。
王一吃痛,赶忙应好,心想沈清澜不会是要把这个称呼留给未来的沈夫人吧?
想起沈清澜还湿着的裤腿,他就要去屋子里找找吹风机或者毛巾,一开门愣了片刻。
二十几年没人的屋子还保持着原始的样子,干净整洁没有灰,像是主人只是短暂离开一样,可物品却是古朴老旧,昭示着多年的空寂。
屋子不大,两室一厅的小平房,一眼能看到底,木茶几木沙发木板床,刻着简单的雕花,简单中透着典雅。
沈清澜带他进门,左右看过后神情落寞一瞬:“进来吧,坐。”
王一不敢,他身上有水,这里一切不染纤尘,沙发套是老旧的款式,已经有些风化破裂,再洗就保不住了。
草草清理干净,两人就出了屋子。
沈清澜不想在里面待,故地重游,睹物思人,物是人非。
院子里有架秋千,麻绳系在柿子树最粗壮的枝上,年幼时看那枝好高,现在看来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。
“干净了,坐吧。”
沈清澜闻声望去,不知何时王一已经清理干净座椅上的落叶,眼睛亮亮地等他过去。
他又不是小孩子了:“不想坐。”
王一“嘶”了声,看这么半天,说不想是假的。
他一把拉过人,往秋千上一按,不等他挣扎起来,从后开始推。
沈清澜只得抓紧绳子。
王一控制好力道,轻轻推:“放心吧,我推秋千可有经验了,我给隔壁小女孩推了好几年,没摔过一次。”
沈清澜脚点地刹住:“隔壁小女孩?”
“不是……”王一慌了,“我不是说你是小女孩的意思……”
沈清澜抿下唇,他本就不是这个意思。
他抬手打住王一嘟嘟囔囔的解释:“推。”
五岁时脚还挨不着地,现在他三十了,坐着长腿没地方放,不用伸长就可以碰到一颗凸起的石头。
他想起来什么,笑了声:“我小时候荡秋千在这颗石头上摔掉了第一颗门牙,埋在柿子树下,每天都许愿能长高。”
王一被他的笑声感染,嘴角也压不住:“那你愿望成真了,没白摔。”
他双手合十:“你的牙仙子灵,我也要许一个。”
他许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愿望,沈清澜神情却闪过一瞬间的落寞,在王一睁开眼前恢复平常。
“你许愿了吗?”王一越过沈清澜肩头,好奇看向他。
“我?”沈清澜微微侧头避开,“没有。”
五岁时,那是他许过的最后一个愿望,剩下的……叫奢求。
王一要催着他许一个,脑袋上却被拍了一下,他只好瘪瘪嘴接着推。
沈清澜看向他们翻进来的矮墙:“高点。”
王一蓄力推高,在最高点沈清澜看到墙外空寂的道路,路上有雨后的积水倒映着枯树。
落下时王一及时控住乱摆的绳索,直接握住了沈清澜的手,他心颤了一下,很快松开。
就一下,他要再推却推不动了,沈清澜刹住了脚,垂着头,像是兴致不高。
“怎么了?”
沈清澜自己悠悠晃着,喃喃道:“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”
王一大致听清了,却没听懂,沈清澜语气里的伤感却听得一清二楚。
他往前一靠,拉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没说什么,只是安慰地拍拍。
“我父母第一次遇见就是在这,一里一外,一见钟情。一个是沈氏继承人,一个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。一个沉稳内敛,一个温婉大方。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。”
沈清澜苦笑一声,没接着往下说,仰头看向王一:“你相信爱吗?”
王一愣住了,格外认真去思考这个高深的问题。
不过他去思考的是理由,不是答案。
他果断道:“相信。你呢?”
沈清澜也答得果决:“不信。”
目光一冷一热对碰,王一没去据理力争,他俯下身,在那双丹凤眼中清晰看到了期待:“为什么?”
这是他第一次在沈清澜那么冷淡的人身上看到表达欲,格外意外,也格外惊喜。
沈清澜竟然愿意为他敞开心扉。
“相爱的两个人抵不住外界的侵害,护不住对方,也伤了自己,一无所获,得不偿失。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爱,起码没有损失。”
王一懂话里的隐喻,也懂他的悲伤落寞。
据说沈清澜父母自由恋爱,恩爱甜蜜,但是遭到沈家老爷子的极力反对,哪怕他母亲孕育了两个孩子,最后也没得到“沈夫人”的身份。
更有人说,那场暴雨里的车祸也是人为……
他心疼地摸摸沈清澜发顶,他父母应该没有这样对过他,果不其然感受到人一僵。
“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,心甘情愿就是最好的答案。要是喜欢一个人,他一直不知道,你就开心了吗,对方就开心了吗?不试试怎么知道。”
他俯身,眉眼笑得弯弯:“说不定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期待着你靠近。”
沈清澜头靠在王一胸口,仰头上看,目光交错,王一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着星光,跃动着活力和希望。
比太阳还耀眼。
“王一。”他低声呼唤。
“嗯?”王一再次俯身。
那张唇离得近了,还不够:“再近点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