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知行一早就去了宫中给皇后请安,素华在门口拦住了他,说皇后正在议事。顾知行无聊,索性在花园赏起了花。
段恕说完了正事就没再吭声,反倒是皇后,拉着他说起了近来丞相府闹出的笑话。
沈辕接到沈穆的消息之后,先是立刻写了请罪的折子送往京城,随即立刻动身,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。
沈扬当年强占农田失手致百姓死亡的事被告发,但沈扬早已出城躲避,一时没拿到人。朝中果然有人参他治家不严,下一刻,沈辕的请罪折子先到,后脚跟来的就是沈辕请求告老的书信。
堂上百官都有点傻眼,沈辕也是老臣了,一生勤勤恳恳,怎么说这么多年秉公办事也是有功劳的,为了个不孝子乞骸骨……参他的御史都觉得自己过分了,毕竟谁家没个败家子?沈家出了个聪慧沉稳有将相之才的沈穆,可不得有个愚蠢坏事的沈扬中和一番?
陛下在朝上拿着沈辕告老的书信看了又看,最后叹息一声“父母难为”,便驳了沈辕的告老,让他继续为大盛效命。
沈辕感激涕零,回到京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宫门前跪谢圣恩,然后立刻回府,带着和离书和休书找到王氏。
王氏先还阴阳怪气冷笑嘲讽,沈辕也干脆,让管家领着婢女收拾王氏的东西立刻送走。
王氏早已对沈辕心灰意冷不错,但不曾想他会这般冷血冷情,当下瘫软在地,可却依旧坚持着不肯搬离丞相府。
而沈扬,逃出城后竟又犯了个大错,酒醉误闯军营被逮了个正着,现在还被关押在大牢里,听说日日在牢中痛哭咒骂,吵得狱囚们烦不胜烦,险些被打死。
皇后抚了抚发髻,她起身走下台阶,段恕谦恭地垂下眼。
“唉,你说好笑不好笑?沈扬逃了许久,居然能误打误撞闯了军营,”皇后笑意玩味,“本宫听说顾晦那小子也在军营里跟着霍震练什么兵法,你说是不是太巧了?”
段恕掀袍下跪:“二殿下去军营乃是沈大人有意在陛下面前促成的,臣先前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,臣愚钝,请宫主降罪!”
皇后很满意段恕利落干脆的样子,比之重隐好了不少,不过沈穆……
沈穆这人确实很难掌控,她现在对待沈穆更加谨慎,免得他再突然出手打她个猝不及防。
“算了,沈穆行事诡谲,你无法预判他也是正常。”皇后脸上有了笑意,“这些年来,本宫没有看错你,你确实比重隐做得好多了,对了,本宫还没有贺你新婚燕尔,等会儿你和素华出宫的时候,记得把那座进贡的红玛瑙带走。”
段恕与素华在几日前成了婚,六年过去了,连方沁雪都以为素华要痴心错付,谁知最后素华还是打动了段恕,所谓“女追男隔层纱”,果然有点道理。
段恕牵起嘴角:“谢过宫主。”
皇后点头,不忘叮嘱道:“此次徐斯言离了青梧山,你要盯紧沈穆那头的动静。”
顾知行躲在窗下,轻轻挪步离开了此地。
当年立储失败之后,母后就十分着意提醒他要小心沈穆,在沈穆面前要越发的小心谨慎。
沈穆这些年行事手段的确很难让人捉摸,顾知行慢悠悠地喂鱼,水下锦鲤翻腾,争抢得热闹极了。
如果不是他时时紧盯沈府的动静,怕也不会想到将沈扬罪行的证据交给御史台、推动朝臣弹劾沈辕的幕后之人,竟然会是看起来温良无害,在这场事件中完全是受害者角色的沈穆。
接下来,你会怎么做呢?
顾知行踏着脚下的枯叶,听着脆响,突兀一笑。
能让母后这般忌惮,沈先生,顾知行念着,沈先生,你怎么会这般让人痴迷?
可是沈先生,顾知行用力把手中的糕点扔下御池,吓得锦鲤们纷纷逃窜,你为什么,顾知行双眼通红,为什么要对顾晦那么好?
不过没关系,只要他在一日,母后在一日,顾知行冷笑,顾晦永远都别想在朝堂上立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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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刚入冬,但白日依旧艳阳高照,并不是很冷的样子。
顾如珩带着几个人正在院子里扎秋千。
阳光正好,小猫在顾如珩几人脚下蹦跶着捣乱,沈穆躺在躺椅上半阖着眼晒太阳,美其名曰“监工”,身边的小火炉正煮着徐太医开的养生茶,兰生、柳絮抱着小思妍在廊下看热闹。红袖端来一小碟荷花酥:“公子,尝尝这个,我新做的。”
沈穆坐起身,半挽着的长发柔柔地披落到腰间。他无奈道:“你才刚出月子,怎么好出来做事吹风?快回去歇歇,到时候身体受不住。”
红袖抿着嘴笑,她五岁时就是沈家的婢女了,自小跟着干活,身强体壮的,闷在屋子里一个月,早无聊得发霉,这不,一出了月子,她就迫不及待出来找事做了。
顾如珩几个人手脚麻利,很快就搭好了一个秋千架,也难为他们在这时候还能寻来花朵缠绕在上面。
唔……花朵?
沈穆眯着眼仔细瞧,顾如珩拎着个新编好的小花篮走了过来,刻意在沈穆面前晃晃——原来并不是真花,而是绢花。
顾如珩蹲下身子,把小花篮捧在手上想讨赏,不料沈穆的脑回路着实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,也实在是缺乏一些浪漫细胞。
修长的手指拂了一下摇曳的娇弱花瓣,指尖方向一转,顺手捏了一下顾如珩的耳朵:“你花了多少银子?”
顾如珩:“……”
011:“……哈哈哈穆穆!大反派吃瘪可太好玩啦!”
红袖等人掩唇而笑。
这绢花贵得很,更别说那花蕊居然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嵌成的,精致异常。沈穆那日寿宴见过几个夫人簪的一两朵,倒不如这花篮上的做工精巧,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昂贵。
沈穆生活简朴,他是喜欢花花草草不错,但这样奢靡地用绢花点缀秋千,还是觉得有点过了。
顾如珩把花篮放在一边,然后一头扑进沈穆怀里拱啊拱,试图蒙混过关。沈穆被他拱得没脾气,眉眼弯弯地双手捧着人的脸抬起来,点点他的鼻子,说:“下不为例。”
顾如珩有点不服气:“我就是想让你开心,给你一个惊喜!”
这钱都是他自己想法子挣的,用来讨心上人欢心怎么了?!
“嗯嗯嗯,很惊喜。”
看他恼了,沈穆下意识安抚他,捡了一个荷花酥想递给他吃,顾如珩却自觉得很,脖子往前一伸就愤愤叼走,双手仍抱着沈穆的腿。沈穆失笑,用帕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汗,认真道:“我很喜欢。”
顾如珩享受地坐在地上让沈穆给他擦汗,口中的荷花酥香甜软糯,带着荷叶香气,一尝就知道是红袖的手艺:“谢谢红袖姐!很好吃。”
红袖也笑:“也谢谢殿下送的满月礼,思妍很是喜欢。”
沈穆揉揉顾如珩的头,颇有一种老父亲的成就感,瞧,他还是挺会养孩子的吧?
如珩现在阳光开朗,落落大方,这样的青年,走到哪里都是标杆啊。
——顾如珩敏锐感觉到沈穆的目光过于“慈祥”,心下不妙,然后趁他不注意,一抬手就把人抱了起来。裙摆扬起一个弧度,沈穆吓了一跳,连忙抱住顾如珩的脖子,眼睛也禁不住闭上。待感觉到安全的样子,漂亮的眼睛一瞪,一点威慑力都没有。
顾如珩把人放到了秋千上,这秋千他刚才试过了,绝对稳固。
沈穆轻轻荡着秋千,一点脾气都没有了。
如珩现在颇有点“没大没小”,沈穆有时候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,每次要深想下去的时候,却总是被恰如其分地打断。
不过……如珩这个年纪的孩子,又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,有时候没大没小,唔,大概也是习惯了吧?
宿雨抱着厚厚的账册路过行了一礼,沈穆颔首,让他把账册抱去书房,长风从小厨房出来,帮了把手。
每月中下旬都是沈府最忙的时候。
姜夫人给沈穆留下了很多的产业,这些产业先前是由沈辕打理的,但他没有做生意的头脑,基本上还是靠着姜夫人留下的旧人管着,后来沈穆离府,沈辕就势把这些都还给了他。
沈穆接下了这个摊子。姜夫人的产业铺得大,又因着十多年来沈辕的放任,人心易变,他刚接手的时候还惹上了挺多的麻烦。沈穆是不懂做生意的,但姜夫人很懂,她给沈穆留下了她的生意经,一点一点揉碎了跟沈穆一一分明,还有一个极忠心的副手——望庭川。
“庭川伯伯上次来信,问起老师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启程,他好安排。”
顾如珩稳稳推着秋千:“老师,现在都快要入冬了,您还没有出门的打算吗?”
京城冬日寒冷干燥,沈穆身体不好又怕冷,如果京中无事,他就会在入冬前去江南休养身体,今年暂时是没有动身的迹象。
“今年……再说吧。”沈穆把腿放下有意想要停住秋千,“如珩,我有话问你。”
顾如珩绕过秋千架走到沈穆身前蹲下,沈穆让人都散了,把小猫也抱走,然后摸摸他的头,问:“之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现在可想好了吗?”
顾如珩离京做任务之前,沈穆问过他日后打算从文还是习武的事。
如今大皇子顾知行已经到了户部学习,三皇子顾知意大致也会在这个月入工部,三个成年的皇子里,只剩下顾如珩不上不下,没有安排。
沈穆大概料想过陛下的意思,他大致是想让如珩隐在幕后继承影宫,以便未来辅佐顾知行的。
可沈穆不太乐意,如珩是他带大的孩子,凭什么不能站在阳光下?
如珩无论是从文还是习武都不差,他只是藏拙,顾如珩的作业,一般是做两份的,在上书房里写的策论和私下写的完全是两个水平。武功更是不用说了,沈穆私下跟凌淼了解过影宫的任务等级,如珩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接最高等级的任务了。
而且沈穆对顾如珩也有一些安排。
“半年前我说送你去青梧读书,你不肯。”沈穆看起来有点无奈的样子,“我以为你是想从武,特意去与镇威将军拉关系,你去了军营表现尚可,霍大将军也说你孺子可教,要请旨让你留在军营里习练新的阵形,结果你第二天就不去了,一大清早折腾着扎秋千架。如珩,你说说看,你以后想做什么?”
顾如珩看着沈穆这样低着头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,一时愣了神,怔怔看着,眼睛都快忘了眨。
沈穆觉得好笑,又揉了揉他的脑袋,温声道:“快回神啦!”
上一回去寿宴,沈穆跟霍震聊了半天,就是为了拉近关系,想让如珩进去军营体验一番的,谁知道这臭小子每天下午收兵就走,用霍大将军的话来说,就是跑得比兔子还快。
不过霍大将军倒是很喜欢如珩,如珩胆子大,敢想敢做,奇兵频出,正合他的性子,不料顾如珩听了霍大将军说要请旨把他留下,居然掉头就跑。霍大将军惜才,所以才让人带信给沈穆,让他再问问顾如珩的意思,乐不乐意在军营里多待。
但现在看这模样……却像是不再想去军营了。
沈穆愁死了,如珩已经十八岁了,怎么这么黏人?
顾如珩嬉皮笑脸,被沈穆含怒瞪了一眼之后稍微老实了一点,也不嫌脏,坐在地上抱住沈穆的腿,又去抓他的手,挨了一巴掌后只当是被猫挠了,反正沈穆又没舍得用力。他不依不饶,沈穆只得由他,让他抓着。
“我说过了,老师在哪儿我在哪儿,”顾如珩装乖装得轻车熟路,清澈的眼底下隐藏的是最深的偏执,“我知道老师是操心我的将来,可现在我只想留在你身边。”
“去了军营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,说得这般可怜做什么?”沈穆轻轻踢了他一脚,结果被握住了脚腕。因着是在家里,所以沈穆穿得随意,脚上随便踩了翘头履,没有穿足衣,顾如珩一触手就是冻得稍微有点凉的脚踝。
手下的肌肤细腻润滑,他轻轻摩挲着突出的踝骨,顾如珩瞳色转深,不由低下头,有点不舍得放手。
沈穆想要把腿收回来,反倒被握紧往前拽了一些。
顾如珩握惯了剑,掌心有茧,十分粗糙,而且很烫——沈穆见他低着头不吭声,以为他是消极抵抗,而且自己的腿又收不回来,顿时忽视了心中的异样甚至是脸上的热意,有点恼地开口:“如珩!”
顾如珩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他一眼,阳光洒落在沈穆身上,如同镀上了一层光边。沈穆半挽了发,含怒带嗔地看人,简直……
简直叫他心动异常。
想要他,顾如珩深吸一口气,没到时候,现在还不到时候。
一定要到最稳当的时候,才能对沈穆剖开自己的胸腹,叫他看一看这颗真心。
否则沈穆会被吓到,觉得是没教好他,然后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,又或是从此冷心冷面,再不给他一个眼神,现在他所拥有的沈穆的偏爱,都会被全部收回。
沈穆是一个多么理智冷静,却又温柔脆弱的人,只有比他更耐得住性子,才能得到他。
可是,顾如珩耐不住从胸口蔓延而出的贪婪欲望,我想先收点利息,这不为过吧?
沈穆没得到回应,不满地又抽了一下腿,没抽动。
顾如珩把沈穆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,手指顺着鞋子的边缘滑动,指尖的薄茧刻意滑过脚背上微微鼓胀的青色血管和苍白敏感的皮肤,然后在脚跟处停下,把沈穆不好好穿鞋踩下的鞋跟提了起来。
足是很私密的部位,不轻易见光,更别提被这样带有狎昵意味的触碰。
嘶——沈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迟钝的那根筋瞬间绷紧,他紧盯着顾如珩,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。
这样的举动是一个学生该为老师做的吗?就算是自小带在身边长大的,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吧?而且还是对同性,就是沈军,也不会对他做这样的事。
——沈军的事对沈穆的冲击力很大,他心有余悸,而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,对年纪有些差距又相处得久的长辈,会不会产生一些别的想法和特殊的感情?
沈穆也不懂……连沈军和雁雁都不会说给他提鞋跟,还……沈穆蜷了蜷手指,还这样去碰他的脚。
“老师怎么总是不好好穿鞋?”顾如珩一脸无辜地抬起头,“这花园看着平坦,但有些地方总有些察觉不到的小土坑,万一摔了扭伤了脚怎么办?而且种了太多的山茶花,虫子也多,老师不是最怕这些?”
然后他又俯身把沈穆另一只鞋的鞋跟提了起来,恰到好处的仰起头,让沈穆能够看到他眼睛里的讨好和无辜。
他是不是,是不是……沈穆晃了晃头,不会的,是他多想了吧?
他是如珩的老师,他与如珩差了十多岁,如珩怎么可能……?
是无意的吧?平时如珩就黏他,抱抱牵手揉揉肚子都是常事,只是他今日不知为何神经过敏了才会多想,陡然疏远如珩,会不会伤了他的心?
等等,如珩抱他,牵手,揉揉肚子,这些举动,都正常吗?
他们两个人之间,是不是太亲密了一点?
如果是有意的,那他要怎么做呢?让如珩离开沈府?可他好不容易才把如珩养成现在这样的三好青年,如珩又这么依赖他,他会不会失望透顶,最后只把自己当成帝后手下的刀,变回先前那副冷漠冷情的样子?
沈穆怔怔地看着顾如珩,一时无法弄清楚自己的想法。
这样的举动昧着心说是无意的,他自己都有些不信,但若是有意的……沈穆,你都做了什么啊……
他才十八岁……你把他带在身边教养,可……
沈穆有点搞不清楚顾如珩是有意还是无意了,他一下把事情想得好严重,但是完全无法停止发散思维。
他这个年纪,唔,沈穆迟疑地看向他,等等,如珩先前从来没有这样过,是去了军营之后才这般的!
沈穆好像找到了事件的关窍,眼睛亮了亮。
沈穆眯了眯眼,那只脚还踩在顾如珩的大腿上,他稍微借了点力,俯身捏住顾如珩的下巴往上抬。
沈穆目露探究,顾如珩这会儿陡然心虚,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惶恐。
——太得意忘形,是要露出马脚了吗?
琉璃似的眼珠缓缓转动,沈穆说:“顾如珩。”
顾如珩喉结滚动,咽了咽口水:“怎……咳,怎么了?”突然叫他大名,这不就是发火的前兆?!
“你在军营里,是不是看到了,或是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?”沈穆佯装镇定地看他,手指还有点抖,默默收回,按了一下心跳过速的心口。
顾如珩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,松了一口气:“呃,还好吧。”
原来沈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……但他应该不确定为什么他会做这样的动作,所以试探着来问?
眼看着沈穆蹙起眉心,手也不自觉扶着心口——顾如珩想起徐太医说的沈穆多思多虑,郁结于心,不利养病的事……决定顺着沈穆的意思来。
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好了,且不说沈穆会不会选择接受他,若是让沈穆知道他的心思,第一反应肯定是先为难自己,沈穆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到会伤害自己的人啊。
“……真的?”
顾如珩眼珠子滴溜转:“军营里人多,大家胡乱聊天来着。”
沈穆敲了一下顾如珩的额头:“我让你去军营是叫你好好跟着霍将军学些兵法,不是让你跟那些兵痞子混的,你……”
“老师在说什么?”顾如珩睁着清澈的双眼茫然道,“我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惹老师生气了吗?应该是没有的,我除了跟着霍将军做事之外,倒是与一个姓肖的千夫长混得不错,他很有经验,常与我说战场上的事,还约了我后日一起去醉仙馆听曲儿。”
沈穆:“……”那醉仙馆连他都知道是有名的青楼,果然是有人把孩子带坏了!
沈穆一脸的惨不忍睹:“你,明日先别去军营了,待我与霍将军商量一番再说。”
顾如珩顿时笑了出声,沈穆不满地踩了他大腿两下才收回脚。翘头履鞋底厚,他虽然没有用力,却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方,只以为是大腿柔软之处。
“你以后不许这样,”沈穆脸色严肃,脸和耳朵却红了,染上了桃花一般的颜色,“你这个样子碰别人的脚,很失礼。”
顾如珩停了笑,仓促低头稍微理了一下衣服,身上的热气直往下冲。
深吸一口气,顾如珩暗暗运转内力,试图压下——过往无数次都是这样的。
宿雨等了许久仍不见沈穆来书房,这才寻了过来,瞧见这一幕。
沈穆见他来了,想起那些账册的事,起身刚要走,就看见顾如珩无动于衷地坐在地上没有动。
沈穆这下纳闷儿了,黏人精这会儿倒不黏上来了?
顾如珩僵着脸:“老师不去吗?宿雨大哥那边的事看起来很多。”
沈穆:“怎么还不起身?地上凉,别冻着了。”
自作自受,自作自受——顾如珩憋得想死,又不敢表现出来,眼神放空,仿佛要立地成佛,他回应道:“老师去吧,我似有顿悟之感,想留在此地思考一番人生。”
沈穆:“……行,那你别得风寒了。”
待沈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外,顾如珩才狼狈地低吼一声,面红耳赤地跳下了院中蓄着的小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