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，顾如珩没有去催促沈穆给他个什么答复，沈穆也不曾有意提过，他知道这件事横亘在他和如珩之间，总有一天是要理清楚说明白的，可他仍是有顾虑。

倒不是因为纠结那层师生关系，纯粹是沈穆头一回面对这样的问题，从师生到恋人，两个不能交叉的关系转变完全触到了沈穆的盲区，他一时半会儿拧不过来，再者两个人的年龄相差有点太大了……修长的手指捏着锦被边缘，沈穆抿了抿唇，又想到了如珩每次看向他时，按捺不住的喜爱和偏执。

这让他既欢喜，又担忧。

两情相悦是很难得的事，沈穆当然也为如珩喜欢他而觉得开心，可……问题又回到了最初。

别以为现在如珩看着开朗平和，且看那日他那样的急切和执着，就知道他内里潜藏着的偏执是不可能改掉的，更遑论放手……他只是迁就着沈穆，乐意陪着他做缩头乌龟罢了。

是从一开始就得不到让人抱憾怅惘，还是得而复失更加残忍？

沈穆在暖和的被窝里翻了个身，凝着床帐上精细绣着的“福”字出神。

事情并没有“沈穆”说的那么简单，他一旦离开，凭如珩的性子，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
可是，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保持什么师生关系了。

顾如珩练完功之后进了屋，见沈穆背对外面还在睡，便放轻脚步靠近，想偷偷讨个吻。

那天过后，沈穆虽然没有给过他什么明确的答复，但他每次试探着去抱他、搂他，沈穆都不曾拒绝或是推开过，只满脸无奈地依着他，有时候还会看着他出神，他猛一扭头与沈穆对视，沈穆就会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猫一样，掩饰着躲开视线。

如珩想，现在这样也很好，沈穆温吞，总有些他不知道的顾虑，没关系，只要沈穆不推开他，日久天长，他总能讨到个名分，把沈穆圈在怀里，严严实实的保护着，他们能在一起走很久，度过很长的一生。

顾如珩单膝跪上床，右手撑着床榻，被衣服遮掩着的手腕露出一截白色的纱布。

右臂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，就等着伤口结的痂自己掉下来就成，好在这会儿不是夏天，伤口这么频繁折腾都没有发炎，又有庄老太医坐镇，他的医术是没得说的，病人也愿意配合，身体底子好，这会儿好药用着，好吃好喝供着，伤口自然好得快

因着沈穆怕冷，所以屋子里在角落、中央放了拢共五六个火盆，让整间屋子温暖如春。

沈穆看起来还没有要醒的意思，他爱侧身蜷着睡觉，这会儿顾如珩去看他，只觉这人长眉入鬓，眼尾缀着暗色的红痣，挺翘的鼻梁，天生上勾的嘴唇，露出的侧脸连带着长发掩下的脖颈都被暖气烘得白中透粉，整个人沉静恬然得像一幅睡美人图。

他陷在锦被里，乌黑秀丽的长发散在背后，如珩理了理他的头发，忍了又忍，终究没忍住，慢慢低下头去。

沈穆闭着眼睛，他其实是在装睡，说不清是为什么，在听见如珩进门的声响时下意识闭上了眼。

他想干什么呢？沈穆蜷了蜷掩在被子里的手指，有点紧张。

热气缓缓喷洒在沈穆的脸上，如珩眉心一动，眼中笑意难掩。

老师在装睡啊——如珩盯着他止不住颤抖的浓密眼睫，又是爱怜又是喜欢，他索性整个人半卧在床上，一手轻轻抚着沈穆的背脊，含着笑，慢慢贴近，吻了一下他的嘴角。

——这不是顾如珩第一次吻沈穆的唇，而是第一次在沈穆清醒的时候去吻他的唇。

浓密的眼睫抖得好厉害。

他没有拒绝我。

事实证明，偷亲和正大光明的亲还是有很大距离的，顾如珩嘴角上升的弧度极高，心口满涨，像是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蜜水，喝一次还不够，迫不及待地还想要再亲一口——恰在这时候沈穆转过了头，四目相接的时候，身下人眼神清亮含水，双颊飞红，顾如珩当机立断，吻住了觊觎已久的薄唇。

沈穆睁大了眼睛，他本是想假装自己睡醒了，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——“如、嗯，如珩，唔——”

顾如珩如狼似虎，他明明也是第一次接吻，却好像十分熟练，舌尖轻轻松松顶开贝齿，而后便缠绕着对方一同共舞，不知疲倦地汲取着，像是渴了好几日。

沈穆睁大了眼睛，水润润的眼盯着人瞧，直叫人心软，顾如珩顿了顿，吻了吻沈穆的眼睛，沈穆害羞地闭上，纤细干净的手指紧紧揪着顾如珩的衣襟，碰到了衣服下结实有力的胸膛，他好像被烫到了一下，慌张着要躲开，被人牢牢握住手，放在了心脏处。

手下的心脏透过光滑的皮肉撞击着沈穆的掌心，他是这样的健康有力，沈穆“呜”了一声，偏过头不要他亲，他太害羞，生平第一次便是这样的直接坦白，顾如珩吓到他了。

顾如珩笑了一声，一下一下抚着沈穆的腰背，意在安慰。

毛头小子，第一次与心上人这样亲近，且又是在练功过后血气上涌滚烫之时，自然是忍不了太久的。

唇流连着往下，蜻蜓点水般吻过眉心、鼻梁、脸颊，沈穆耐不住这样的刺激，往上挺了挺身子，顾如珩再次吻上他的唇，唇齿间发出“咂咂”的让人面红耳赤的水声，沈穆呼吸不上来，他不会换气，勉强仰头躲开顾如珩：“唔——等等，哈啊——”却不想正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，顾如珩克制着吻了一下他的喉结，沈穆惊喘着抬手抚过顾如珩的侧脸，像是推拒，又像是鼓励，顾如珩得了赏，追着堵上他的唇。

沈穆实在是呼吸不上来，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一下顾如珩的肩膀。

“我轻一点，”顾如珩勉强移开唇，埋首在沈穆的颈侧，安抚地亲他，声调不稳，带着磁性，“别怕，我慢一点，轻一点，不让你难受。”

热，好热。

太刺激了，沈穆活了两辈子，从来没有跟人这般接触过，心脏欢喜地咚咚加快跳动，沈穆觉得现在的他一点都不像他自己了，好像入了魔一般。

手臂不知不觉间环上了顾如珩的脖子，衣袖滑下堆叠到臂弯，肌肤白皙细腻如凝脂，顾如珩握着沈穆脆弱的颈，看他眼神迷离失神，含着水汽，藏着热切，一向苍白的脸泛着红润，又是这般乖巧地接受着他给的所有，包容着他的莽撞……如此种种，活色生香，顾如珩快忘了自己是谁，情不自禁地往下攀延，吻住了衣领散下的半截精致锁骨。

沈穆抱着顾如珩的头，顾如珩束着的高马尾垂下，弄得他身上有些痒，止不住低吟出声。顾如珩被沈穆的回应激得要发疯，热情地抱着他，手指触着他敏感的腰侧，感觉到沈穆颤抖着想要躲，顾如珩爱怜地啄吻两下耳垂，暂时放过那把纤腰，胡乱摸索着找到衣带，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。

“不，不行——”沈穆喘得厉害，伸手推推顾如珩半开衣衫下露出的赤裸肩膀，脸上因为亲吻的缘故敷上了一层胭脂。

他不好意思，偏过头去，悄悄屈起了腿掩饰着什么。

沈穆喘匀了气才转过头半垂着眼睛看人：“如珩，我们现在这样，太快了。”

“好，”顾如珩立刻回道，“我愿意等。”

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拂掉因为这人方才过于激烈运动激出的泪水，顾如珩不敢压在沈穆身上，怕他喘不上气，牵着沈穆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，眼睛紧紧凝着沈穆的脸，嘴唇去够那紧张发颤的指尖，亲吻。

他的衣服被沈穆揉皱散开，露出强健有力的胸肌，清俊的脸上满是餍足，带着欲求不满。

但他知道能做到现在这般已是过了，再过分一些，沈穆会被吓回到龟壳里，又要不知道多久才会乖乖朝他翻出柔软的肚皮。

两个人都起了反应，一时只能等着自己平息下去。

顾如珩躺在沈穆身边留出的位置上，手稳稳地揽着细瘦腰身，身体往后退，不敢冒犯了他。沈穆背对着人习惯性的蜷起身子，一只手软软地搭在如珩的手臂上，半阖着眼小声喘着，顾如珩听见更是受不了，一点一点亲着沈穆的后脖颈。

他突然想起什么，眼睫微颤：“你的手……”

顾如珩闷笑，手指摩挲着沈穆的腰身：“比起我的手，老师不该担心另一个地方吗？”

沈穆红了脸，又被他逗弄得有点生气，重重打了一下顾如珩的手背，试图挽尊：“你这人……简直不知羞耻。”

“就是要不知羞耻。”顾如珩咬着人的耳朵轻声道，“知羞耻，就得不到你了，沈、穆。”

沈穆缩了缩脖子，闭着眼假寐。

大清早的被这么折腾一番，可能是真的累了，沈穆竟然又睡了过去。

再醒来的时候，如珩已经不见了，沈穆略放松地呼出一口浊气，撑着床榻起来，往窗外张望，天阴沉沉的，惨白的光。

唔，沈穆眨眨眼睛，是不是下雪了？

他是南方人，没怎么见过雪，这几年来苏州过冬，恰逢苏州年节时天气好，暖和得紧，也没有下雪，今年倒是巧了。

他有点好奇，又有点兴奋，下了床踩了鞋子就欣喜地往窗户走，用力推开窗户，冷风一吹，清新干冷的空气瞬间涌入房间，沈穆猛地打了个喷嚏，赶紧把窗户关小。

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沈穆的腰身，另一只手顺势关上窗。沈穆吓了一跳，被顾如珩搂在怀里安抚：“是我，不怕不怕。”

沈穆被按在床上坐好，鼻尖红红的，顾如珩拿着准备好的衣服要给他穿上，看着他脖子上到胸口留下的红痕，还有微微泛红的嘴唇、唇角，心里一甜，心说沈穆的皮肤真的是太薄了，明明他已经抹了些药膏，那些红痕却还没有散去，顺手拿了兔子毛的围脖放在一边。

沈穆奇怪地看了一眼顾如珩，在屋子里围什么围脖？想到什么，低头一看，登时羞得说不出话，别过脸去。

顾如珩还絮絮叨叨：“老师醒了怎么不叫我进来伺候？原是柳絮姐姐叫我出去尝尝她做的扣肉味道如何，早知道就不出去了。外面天冷呢，很干燥，老师鼻子敏感，这便待在屋子里不出去看雪了吧？”

沈穆配合着伸手把衣服穿好，听他这样说，有些不太乐意地皱皱鼻子：“我又不是玻璃人，难得下雪，出去看一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的，我拿个巾帕捂住口鼻就可以了。”

顾如珩正在给沈穆穿新做好送来的鹿皮靴子，闻言仰头道：“可是出去了之后老师定是耐不住要去玩雪赏梅，今儿除夕，按府里的规矩都是同乐放假的，几个小丫鬟正在外面打雪仗，老师看了不眼馋吗？”

沈穆蜷了蜷手指，默默叹了一口气。

他的身体这些年下来越发不济，被冷风一吹得了风寒那还得了？而且这会儿正是年节，庄老太医不放心他，硬是留到了昨日才启程回家过年，府医吃完午饭也要回家陪家小的……他和如珩这些日子又是病又是伤，兰生柳絮累得够呛，要是他再出了问题，这个年大家都不用过了。

顾如珩却笑眯了眼，他把脸往上够够，一双凤眼藏着的都是蔫坏的笑意。

“不如老师亲我一下，我想想办法？”

沈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，眼睛直愣愣的，然后轰的一下红了脸，却又转念想到自己的长辈身份而不肯示弱，强迫着自己看着人，一出口却底气不足，软乎乎一句：“顾如珩！”

“我在。”顾如珩见人没有早上那会儿迷糊着好说话，这会儿后知后觉的回过神，心说要沈穆主动是不可能了，但是没关系，他主动就好。

不想下一秒，沈穆想玩雪的心终究是胜过了害羞，又想着早晨那会儿亲都亲过了，险些做到最后，这个时候却矫情拧巴起来，未免让人看低了去，咬咬牙，捧着人的脸就想闭着眼亲下去，不想两个人都在用力，一下撞在了一起。

顾如珩龇牙咧嘴，他练武多年反应快，好险磕到了沈穆的鼻子，急急躲开，还是让沈穆碰到了头。沈穆被生理反应激出泪水，眼泪汪汪地捂着额头不给人碰，也不给看，顾如珩急了，抱着人又哄又劝，简直什么酸掉牙的话都说了出口，沈穆捂着他的嘴：“不许说了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，在哪里学的？混，混账……”

顾如珩抓着人的手在手心亲了一口，然后着急去看他额头，见只是红了，松了一口气：“还好没事。”转身就去拿药膏，余光瞥到那天放在一边的玉镯，想了想，决定还是以后再说。

“说好了的，你要想法子。”沈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坐好，闭着眼睛让顾如珩给他搽药膏，凉丝丝的，一点都不痛。

他这个样子，看起来乖得要命。

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，顾如珩闷笑一声，答应得倒爽快：“好，我们晚上吃完饭，就去外面堆雪人。”

“我早就知道你喜欢雪，一应装备都准备好了的。”顾如珩笑着讨巧，“我一定不会让老师失望。”

“永远都不会。”

刚饱餐一顿跟着食盒跑进来的011一进来就听见这个flag，顿时横生不妙之感，但蹭蹭上涨的亲密值和收取的能量，显然淹没了它的担忧，喵喵叫着跳进沈穆的怀里，开开心心地撒欢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