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,关恩醒得很早,出门的时候静悄悄的,没有惊醒其他人。
临近期末,学习任务紧张,她和乔一佳约了图书馆学习。没有更多精力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。
何姨前两天就打假条回老家了,操办儿子结婚酒席的事。管家又请了两个三十出头的保姆来做事,顶替这段时间何姨的空缺。
两个保姆并没何姨那么勤劳,是卡着时间上班的,故而这时还没有准备早餐。
路过地铁站前的三轮车小摊,她买了两份煎饼果子和鲜牛奶。
碰面时,关恩默默递出一份早餐。
将近中午,两人从图书馆出来闲逛。
这附近是一个大型商圈,对面是锦江市中心最大的购书中心,隔了马路就是露天的体育馆和篮球场。
解决完午餐,关恩还需要去买两本练习册,一个人乘坐自动扶梯来到购书中心。
关恩没想到,能在这里碰到意料之外的人。
书吧饮品角的收银台右手边是外国文学区,仅仅隔着一排半人高的黑色栏杆,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,斜斜倚靠在书架旁边。
少年长身玉立,低侧着头翻书,懒懒散散的模样无意间便吸引了周围一大票异性偷窥。
看见他面容的一瞬,关恩的心跳不受控地猛滞了下。
不远处的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抹目光,仿佛要看过来之际,恰好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。
关恩下意识低下了头,但也听见了这道女声是邬诗,她现处班级的班长。
她听见邬诗问:“你们怎么在这?不是要去参赛的吗?”
谢寅白抬眸,正好看到邬诗的目光多瞥了眼姜兴言。
姜兴言合上书,见谢寅白没有揽话,主动解释道:
“开赛还早,我们就在附近随便逛逛。你中午还没吃的话,要不要跟我们一块?”
谢寅白跟姜兴言两人都报名了这次的飞机模型大赛,这种创新实践竞赛邓佑没那么感兴趣,和其他人一样完全是来凑热闹陪同的。
刚巧赛点附近是个商圈,随便逛了下就来书店落脚休息一会了。
聊了会,邬诗跟着他们往外走,余光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,扭头惊讶道:
“关恩?你也在这?”
几人慢了些脚步。走在前方的谢寅白也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眼,很快就事不关己般收回视线,像随意瞥了个陌生人般,毫不放在心上。
关恩被这样冷漠的眼神拂过一秒,身姿都僵硬起来,声音细小:“班长……我来买书。”
这种场合偶遇,邬诗和关恩目前也只是点头之交,不可能叫上她一起。
但邬诗对她很有好感,小跑过来塞给她一杯新的丝袜奶茶,“巧呀,这个送你喝。”
不给关恩拒绝的机会,邬诗冲她眨眨眼,指了下最前面的男生:“前面那个哥哥请的,别客气。”
说完就转身赶紧跟上那几人了。
等关恩回过神,她手中已经握紧了这杯温热的丝袜奶茶,站在落地玻璃窗边,俯瞰着她心中的这座小小的困城。
这杯奶茶……变相也能算是谢寅白请她喝的。
垂直线的楼下,一行人正好走出玻璃大门。
车水马龙,几个少男少女逆着阳光往前走,笑笑闹闹。最耀眼的少年正往身上套银灰色防晒服,偏过头不知在应谁的嬉笑,唇角的笑意也挂了几分落拓不羁。
有一束光,始终偏心着银灰色少年。
把他映衬得格外潇洒好看。
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遗忘,可抵抗本能的代价太高,她还付不起。
这一幕,她无意之中记了好多年。
……
“呼啦”,一辆黑色机车疾驰而过。
谢寅白洒利地套上防晒服,便低头摆弄着手机,身骨劲拔,像一支随时待发的箭。
邓佑凑过来,发现他是在捣鼓3D飞机模型演练,问道:“吃什么?”
谢寅白头往身后的方向侧扬了下,示意他去问后面那两人。
眨眼的时间,吃完饭休整过后,几人来到竞赛现场。
然而变故来得突如其来。
谢寅白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,备赛区的飞机模型就被人动了手脚。
邬诗无措地站在原地,仔细回忆,她一直站在这,但有人来叫过她,她没时刻盯着。
越说心越往下沉,当时几人都没留在这里,邬诗在现场,也有点犹疑,说出刚刚的确是有一队人来过,在这边放了东西就走了,没有多停留。
邓佑打断她的自责:“要是真有那心思,肯定也不会做得那么明目张胆让你看出来。”
谢寅白微微眯眼,放下了模型,先给管家打了个电话,让他把家里另一个稍次品送来。
他做模型一向喜欢留两手,实则是完美主义作祟,会做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模型然后把最完美无错的那个拿去用。
距离开赛只有不到二十分钟,紧赶慢赶兴许能赶上。
邬诗站在旁边惴惴不安,多少是因为自己在这个时间段没看好才出的错漏。小心翼翼地瞅谢寅白,甚至不敢大声呼吸。
谢寅白穿着一身银灰色连帽防晒服,直挺挺的面料,很有型,没有过多修饰,却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挺拔,略微低头检查着那个被弄坏的飞机模型。
两秒后,他轻轻皱眉。
等了快十分钟,等来的却是管家的一通电话。
不知道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,谢寅白脸色没变,垂着眼轻点了点头:“行。”
邬诗哪怕不清楚电话内容也懂了情况,急得快哭了出来。
谢寅白抬眸瞥了一眼他们,没什么负面情绪,看向姜兴言道:“准备上场了,还愣着?”
邓佑看了看邬诗,正想帮忙缓解气氛。
但谢寅白先开口了,很浅地笑了下:“怎么都愣着?”
“正好放松看场比赛,走吧。”
露天的体育馆阳光正刺眼,谢寅白跟裁判说了几句话,自愿放弃了比赛,坐在观众席撑着膝盖看完了全场,脸上并没表露出生气的迹象,还能和邓佑插诨打科。
结束时裁判当场宣布了名次,现场的电子大屏幕上也徐徐升起各自的总分和小分。以微小的分距,姜兴言夺得了头筹。
一下场,姜兴言就拿着模型意气风发地走向他们,走路带风:“谢谢哥把机会让给我了。”
要是谢寅白的模型没在大赛前被弄坏,这第一名绝不会是他。
谢寅白笑笑,抬手跟他碰拳,说:“恭喜。”
是真心实意的笑。
赛程结束这会将近黄昏,谢寅白随意地两手插兜,跟他们挥了挥手,示意他们自己去吃饭就行:
“想吃什么,邓佑请。”
从始至终没提飞机模型的事儿,哪怕吐槽抱怨回顾都没有,风轻云淡地掠过。仿佛只是一件小事。
邬诗在他身后轻抿着唇,自责的情绪倏地被脑袋上的轻拍打断。
姜兴言低头看着她,笑:“想好吃什么了吗?”
邓佑看了看手机上谢寅白转过来的四位数,比姜兴言的奖金还高,笑笑。但也就邓佑知道,谢寅白其实还挺宝贝他那些飞机模型的。
“走走走,吃大餐去喽。”
-
回到家,管家已经让今天在主楼里出入过的所有人一一站列在一楼会客厅。
下午在场馆时,谢寅白检查了下模型,那时就觉得不对劲,一眼看出了这个被破坏的模型居然才是次品。
关恩吃了简餐之后返回谢宅,就立刻被两个保姆指住。
“说不定就是她昨晚偷出去的,今天做贼心虚故意避开我们出门!”
“没错!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这边不见了,她……”
另一个保姆没有说完,沙发上坐着的谢寅白抬了抬下颌,对关恩说:“坐。”
顿时间也没人敢再说话,生怕会不小心惹怒这位大少爷。
关恩完全在状况之外,不明所以地一进门就被指控,哪怕再不懂情况也明白自己这是被冤枉偷东西了,瞬间像一只防备的动物激起浑身警觉:
“我今天出门没避开任何人!你们有什么东西……”
谢寅白等了几秒钟不见人坐下,于是抬了抬眼看向她,见到女孩的身姿绷得很紧,一张脸憋得涨红。
不等他再开口,关恩已经和他对视上,一瞬就哑火了,踌躇着坐了下来,但身体不安地前倾,想着赶紧弄清情况为自己洗清冤屈。
其中一个保姆见状不屑地咧了下嘴角,小声道:“谁知道有的人会不会见钱眼开,来这里住几天也没看过那么好的东西,小小年纪有贪念是正常的,但也不能真的动手贪啊。”
另一个保姆跟着附和:“小孩子犯点错没什么,快点告诉大少爷你藏哪里去了,赶紧拿出来!免得不好收场啊乖乖。”
“阿姨,你为什么信誓旦旦就说我拿了别人的东西?我没做过!”关恩紧紧皱着眉,哪怕这么紧张的局面依旧靠着本能思考,“没做过的事情我要怎么自证?警察办事也要讲究证据,谁主张谁举证,你们这么胡乱指别人根本不对!”
“更何况我连是什么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!”
关恩在谢宅住了将近半年,这段时日变得沉默很多,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。
不知哪个人低声骂了句:“演什么。”
关恩赤红着脸,又生气又苍白地为自己辩护:“我只是在说实话,你们大可去搜查我的房间,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一个都不会认!”
巧就巧在,其他地方全找过了,确实只剩下关恩的房间没有找寻过。
其他人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。
谢寅白也不讲话,任由着旁人三言两语将关恩逼到死角,但同时也把情况说得很清楚了。
关恩是现在才明了,难怪中午会见到他,原来那天周盼跟他说的竞赛是这个。
她抿紧唇对谢寅白说:“我……今天在购书中心见过你,我一直在那附近写作业,没有背着别人做什么不正当的事情。”
一颗心七上八下的,忐忑他会否认偶遇,加上她也没有说过这种近乎于攀关系的话,急得她甚至有些口齿不清。
从容坐着的少年慢慢地看了她一眼,锐利的眼睛透着散漫而淡的情绪,很冷漠。
关恩心头瞬间一跳,背后有人跟着继续煽风点火:“这种飞机模型可了不得,起码大几十万,小妹你要是做了就赶紧认下来,不要等会我们去你房间搜到那可就……”
此时,谢寅白终于开口了,但说的却不是其他人起的话头。
“昨晚八点,我把模型放在柜子里。”
“九点半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在这里。宏叔十一点熄灯睡觉…”谢寅白逻辑很清晰,推算出了一个大概时间段,且那个时间段主楼有哪些人在。
关恩的房间门都是锁好了才睡觉的,昨晚她九点后一直没出过房门,而平时但凡出去都不会锁门,始终敞开着。
什么人想进去看一眼都行。里面的东西很整齐,没有太多个人特色的物品。
但谢寅白不发话,没有人进去动过她的房间,到现在也没有表露出要搜查她房间的意思。
关恩抿了抿唇,不太明白谢寅白究竟要说什么。
好在下一刻他就一锤敲定落音了。
谢寅白微微垂眸,手背撑着下颌,换了个坐姿,似乎有些不太耐烦:“宏叔,你再点两个人去搜副楼。”
特意强调了不要漏下任何一处。包括监控死角。
刚才搜查主副楼是几个人分工合作,这次宏叔点了信得过的两个人一起去。
等待的时间让人心觉难熬,但似乎人群中更有人等得心焦。
管家宏叔再下来时,手上拿着一个精细的飞机模型。
关恩瞬间心落了一半。
“找到了,少爷。”管家说,“在阁楼的储物柜地板藏着,差点漏了。”
阁楼一向没有安装过监控,此前没找到是灯下黑了。
话毕,管家沉着脸目光转了一圈那群人:“谁干的,自觉站出来。”
阁楼这种地方,关恩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敢上去过,她在谢宅的活动范围始终就只有主楼的餐厅和房间。
鸦雀无声中,忽地有人非常弱地出声:“凌晨一点的时候我看到王红从阁楼的方向下来……”
王红是新请来代替的保姆,此刻跳着脚把另一个保姆也拉下水,本来她没想着要动手的,但是另一个保姆说这种飞机模型很值钱,大少爷参加大赛还有另一个模型,事成了倒手出去能卖七位数!这谁能不动贪心?
本来是想藏在关恩房间,但她房间竟然有自己的锁,撬不动里层的,最后只得放在阁楼里了,一人拿出来到监控死角,一人藏在棉袄里带上去,竟也没人察觉。
但很可惜,新来的这两个保姆不知道谢寅白的习惯,换走的是趋近完美的那一个模型,谢寅白一眼就认了出来。要不是赛场出了那样的状况,这种事情可能还真能被她们得手。
真相大白了,谢寅白也没有再留的理由。
少年单手握着飞机模型,懒洋洋地起身,没去管宏叔后续的处罚,伸了个懒腰就要离开,脸上情绪像蒙着一层雾,看不清具体。
关恩一天之内经历了如此大的起伏,低头咬了咬牙,鼓足了勇气往前走,想叫住他。
但谢寅白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电话的内容她离得远,听得不清楚,只大概听到似乎是竞赛的主办方查看了监控,通知他已经核实查明,会取消那一队伍的排名。
再后面的就听不到了。因为谢寅白无所谓地勾了下嘴角,嗤笑一声,“说废话就不用了。”
那个队伍本来就是吊车尾的末尾,十成是被收买来破坏他模型的,专门钻这种竞赛空子。主办方估计也被收买过一轮,他的排名一下去,赛事内定的关系户就能稳上第二名,不招惹人眼又达到目的。
关恩听到他利落掐断电话,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,又踌躇着前进,声音很低地叫了一声:“……大哥。”
原本要擦肩而过的少年,忽地停顿下来,目光落到她头顶。
关恩感觉他视线聚焦的那一点仿佛达到了沸点,热意从发顶烫到了脖颈,连眼角都微微发热。
她低着头看他的鞋尖,声音干涸到像挤出来的:“谢谢。”
放到以前,她只有背锅的份,没人在乎所谓的真相,只想把自己孩子的情绪安抚下来,满足他们的需求。哪怕让关恩忍辱求全,多出来的玩具一定要交出来。
连妈妈都叫她让一让弟弟妹妹,去哄他们不哭。
可是,那谁来哄她呢。
这是关恩第一次尝到,好像是……被人信任了的滋味。
还有隐隐之中的一丁点维护。
谢寅白风轻云淡地掠过她一眼,没说什么,脚步也只停留了两秒钟。
不知是不在乎她的态度,还是单纯觉得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。
只是,那一抹青竹般好闻的气息就这样萦绕在关恩心头了,怦、怦、怦,心跳又跳个不停了。
一直到元旦晚会那天,她的心始终没收回来。
晚会早早布好了景,关恩坐在人头攒动的台下,默默地期待谢寅白的钢琴节目。
主持人上台报幕的时候,她才知道…
原来他那天弹的时而轻缓时而激烈的钢琴乐,名叫《匈牙利狂想曲》,名字也有着股大开大合的气质。
少年穿着一身黑色修身燕尾服,钢琴在他手下甘愿臣服成一个循规蹈矩的绅士。
全场师生和嘉宾都听得格外投入。
画面也是那么美好。
少年侧身对着台下,指尖不断流转,光打落到他的眉眼,捉到了一丝礼貌的淡笑。
台下有太多太多人,数不清的白光闪烁,太多人偷偷用手机的闪光灯随着乐声摆动,仿佛群星闪耀。
但却有人选择让自己熄灭,淹没在一片璀璨之中。
关恩跟着其他人一起偷偷举起手机,借着书本的遮掩,闪光灯都不敢开。
无声无息地对台上的少年按了一下没有光芒的快门。
她不需要自己闪耀。
但是她喜欢的少年在她心里又多闪耀了那么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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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元旦之后的新年流速太快。
眨眼就到了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体育课。
自动活动的时候,关恩没有跟着乔一佳去玩器械,而是独自来到篮球场上方的一角座位,毫不引人注意,又能一眼看到球场的位置。
关恩埋头写了几分钟作业,这才欲盖弥彰地,假装眺望休息地抬眼往球场看去。
又是一眼聚焦到场边的少年身上,他总是突出到无法让人忽视的地步。
从学期开始她就知道,班里的这节课……跟他们撞课,每次他们都会在球场打篮球。但不是每一次关恩都会过来偷看。
球场上,谢寅白单脚踩着白线,现在算中场休息,他漫不经心地转着篮球,不知在想什么。
邓佑刚来,要替换一个打累的人上场,此时百般无赖地东望望西望望,跟人插诨打科。
不知看到了什么,邓佑小小惊呼一声,倒有些坏笑:“诶诶,那边写作业那个……是不是你那便宜妹妹?”
邓佑是后面才知道,谢寅白家里多了个妹妹,坏笑着看了一眼谢寅白没什么起伏的表情,这可是甩不开的关系呢。
谢寅白完全没被鼓动,眼神都没抬一下。
但球场就这么大,有人听到了,想借此调侃他,笑问:“哥,凭空多个妹妹什么感觉?”
其他几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,忙让邓佑把人指一下:“哪呢哪呢?”
“就前边坐着那个,看见没?短头发的。”邓佑说着,砸吧了下,“妹妹挺清纯啊,之前没发现……”
话没说完,一颗红色篮球飞了过来。
邓佑和一群男生连忙躲开,话题也就此断住。
背后的姜兴言抬手接住球,又把篮球扔了回去给原主人谢寅白。
谢寅白把篮球一扔一接,瞥了眼邓佑:“热身做好没,还打不打?”
邓佑赶紧抬手作投降状:“打打打。”
赤热的阳光下。
关恩并指遮了下太阳,莫名看向球场,方才好像有视线射过来,但抬头又没看见,只看到球场分列的两队列好了队,蓄势待发地准备开赛。
“咦,你也在呀?”
关恩闻声偏头,邬诗不知何时走过来了,在她旁边坐下。
她腼腆地笑了笑:“写作业这里安静一点。”
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。
邬诗看到篮球赛快收尾时,不由感慨一句:“看一场少一场了。”
话音一落,姜兴言秀了一个空中换手上篮,引得邬诗笑了出来,“帅!”
关恩不为所动,捏了捏拿着作业的手指,姜兴言跟谢寅白是对手阵营,就两分的差距,马上要追上谢寅白他们队了。
而这个动作……上一次谢寅白也做过,他还会360度转身扣篮,运球传球也很厉害。比起来,姜兴言只能说是普通厉害。
正想着,谢寅白已经靠背后传球抢到了篮球,突地一个超远三分球,篮筐震动了几下,篮球命中投篮之后弹跳在地上。
与此同时,栏杆外看球的好些少年爆发了一声巨大的起哄,还有人鼓掌:“太帅了!”
谢寅白低下脖颈,随意地抹了下脸颊的汗水,唇角挂着坏坏懒懒的笑。
关恩心跳又不受控地小鹿乱撞,她想垂下眼,不要让视线太明显。
但她不舍得放开。
好在邬诗似乎也没注意到她。
球赛结束的时候,下课铃也响了。
而球场上的那群人竟径直朝她们走过来,俨然要坐下休息的架势。
关恩一下子连眼神都不敢瞟了,低下头赶紧看作业试卷。
邓佑边招呼着,边拎起矿泉水一瓶瓶扔给其他人,最后招呼了下邬诗,扔了两瓶水给她们。还笑着调侃:“妹妹专门来看我们打球啊?”
说着轻啧一下,指责走在最后的谢寅白:“怪你,不给我们留点情面,成天赢有什么意思?”
谢寅白轻嗤笑一声,难道让别人赢就很爽了?
他接过水,一口气喝完了,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,这时才回头睨向邓佑:“谁想输?”
邓佑语噎,完全说不过他。
但是又嘴痒起来,去找没怎么说过话的关恩撩话:“诶妹妹,你这头发怎么长这么慢?”
从刚开学那会儿,到现在几乎长度都没变。
关恩被叫到也是一脸懵,不明白怎么就能这么自来熟搭话起来,余光偷偷瞥了下无动于衷的谢寅白,局促道:“我剪过了。”
从初中时期,她就一直是齐肩短发。
因为以前住在家里,要是洗头洗得太久会挨骂,连着一周都要阴阳怪气,时不时说她不懂过日子,不懂节约,她也不想洗到一半老是有人来敲门。
在那之后,爸爸亲自带她去剪了头发,摸着她的头鼓励她:“马上去初中了,用全新的小恩迎接好不好?短发的小恩也是小恩对不对?外表并不影响我们内里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关恩被说服了,剪完头发后,爸爸笑得鱼尾纹浮现,连连夸她:“嗯,我们短头发的囡囡还是很漂亮啊!”
即将成为初中生的小关恩也很高兴:“爸爸,我不会让你失望的!”
而到现在,短头发已然成为了她枯燥无味的中学时期的一种寄托。
好像…这样就能把爸爸存在过的痕迹留得更久一点。
邓佑无心地说:“你可以试试留长头发,应该会更漂亮。”
关恩想起爸爸的往事,心乱地随意点了下头,正好预备铃打响了,她赶忙起身,从阶梯的安全出口转下去离开球场,跟邬诗一起跑回教室。
得不到回应的邓佑似是全身痒般,偏头戳了戳谢寅白:“是吧?是不是?是不是?”
谢寅白被他肘烦了,抬起眸,正好看见少女越跑越远的背影。
很纤细,在光下倒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。
他眯了下眼,慢慢收回目光。
是有点漂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