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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8章 得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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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井?”并州刺史循着指示看过去。

他也意识到周围那股子无法忽视的恶臭,面色一变。

待走到井边,并州刺史向下一望,顿时惊得后退数步——井中暗暗沉沉,什么都看不清楚,可那股臭味却直冲头颅。

跟随而来的衙役在井上搭建一个简单的木架子,用以打捞井下的东西。

破水而出的声音响起。

并州刺史与陈仲因都是紧盯着这口井。

一具肿胀的尸首被挂着铁钩的绳索勾住带出井外,无一人敢上前查看。

这具尸首手脚被绑着石块,因在水中浸泡多时,现在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,又因手腕脚踝处绳索深勒,以致此处皮肉溃烂,经方才打捞时磕撞,隐隐可见白骨。

陈仲因从药箱里再取出几层面巾,包裹得严严实实,才走近这具尸首。

尸首已经膨胀的皮肤上,隐隐可见黑色的斑迹。

他皱着眉头仔细查看一番后,向并州刺史道:“这具尸首恐怕与今日药堂外那具尸首病气同源。”

并州刺史不敢上前,他闻言惊道:“莫非那新丧之人,就是从此地染病?”

陈仲因也没有证据,不曾给出断言,不过他也有这样的考虑。

并州刺史思索着说道:“夫人方才说,是那个带着尸首到药堂外的少年引你到此地?那他定然晓得这口井中有这样一具尸首。”

他又是为了什么?

二人思索片刻,并未有所定论,关于此事的讨论,只好待寻那少年的衙役回来再继续。

陈仲因望向那口井,问道:“这口井看着荒废多时,刺史可知这里是否为活水?”

并州刺史一默。

这……他确实不知。

“来人。”并州刺史立刻召来随从,“观察井中,是否有流水活动之迹。”

片刻后,随从来报:“井中无物,水波依旧。”

这是活水!

并州刺史猛然起身:“莫非此地乃疫病之源?”

陈仲因摇摇头:“不像。”

疫病刚起,并州便吸取去年黄州的教训,令百姓将水煮沸后再用,为此并州刺史还自费为城中百姓提供额外的柴木以作补充。

这处活水,虽有感染他处的风险,终究还是有些困难。

“这里是何地?”陈仲因环顾四周又问。

并州刺史回忆片刻,道:“并州城南……啊,约莫是昔年大将军府旧址。”

“大将军府?”陈仲因心念微动。

“是,是大将军。”并州刺史连连点头,“黄老将军昔年旧邸。后老将军年迈致仕,这座旧邸因逾制不得用。而陈大将军就任后,又不肯入主,府邸便荒废下来,日渐成这副模样。”

并州刺史环视四周,又道:“这里应是大将军府的后院所在。”

陈仲因问:“这位黄老将军,与黄流长黄偏将军是何关系?”

“正是黄流长之祖父。”并州刺史笑道,“将门虎子尔。”

陈仲因以假笑应付。

他复看向那具不辨面貌的尸首,道:“城中因瘟疫之事,死伤无数,这具尸首也难辨身份?”

并州刺史面上有些尴尬:“确实如此。”

不过即便没有瘟疫,并州刺史也难以调查清楚这具尸首的身份。

毕竟北地因战乱户籍十分混乱,各州百姓相互流窜,时时有外边的百姓到本地避难,又不好驱逐打杀,只能这样糊里糊涂的。

“只能先将这具尸首的情状细细记载下。”陈仲因道。

尸首已经严重腐败,难以形容的气味充斥着此处,又是一具染病而亡的尸首,周围人不敢近前,还是陈仲因去仔细记录下尸体的情况,略估算了下尸首身前的体型。

是个偏瘦的女子。

他凝视着这具形容可怖的尸身,向其深深行礼,对并州刺史道:“还请刺史派人,协助将尸身火葬。”

并州刺史颔首应允。

因尸身腐坏,转运不便,他们只得就地将染病而亡的尸身烧去。

停尸药堂外的那具尸首很快便查清身份,他独身一个,父母因这场瘟疫病亡,他却并无大碍,只有些咳嗽小症,并州的大夫在钻研此疫时,还特意请他一叙,盖因他全依仗身体状况特殊,并无什么治病的良方要处,便也没了后续接触。

不过他将爹娘尸首寄存义庄后,便在城中游手好闲,四处闲逛。

如此数日,也不见身上病情加重。

昨日听闻家人尸首被运出城外火化后,狂笑官府小题大做,又往药堂寻上那个惧病如猛虎的大夫,经一番诊治后,更是得意扬长而去。

之后他去了何处便无人知道。

恐怕只有那个领着陈仲因往大将军府旧邸去的少年可能知晓一二。

然而并州内疫病未消,官衙人手不足,腾不出几个人去寻这人,进度便耽搁许多。

陈仲因并未太过在意这件事。

他一心只想令并州快些度过疫病难关。

这件插曲暂告一段落后后,陈仲因依旧在医棚坐诊,初时少有人寻他看病,多是些身上带着小毛病的人过来凑热闹,并非染疫在身。

面对这些人,陈仲因也认认真真给开出药方。

只是病症与瘟疫无关的患者,陈仲因特意嘱咐不许在医棚中抓药煎煮,可往其他药店药堂抓药。

医棚是为缓解瘟疫设置,药材皆是免于费用供给罹患疫病的百姓。

有些人见得不着免费的便宜占,甚至都不接这一份药方,连声谢也无,便径直起身离开。

陈仲因并不恼怒,泰然自若着接诊下一位病患。

不过数日后,那些拿着药方自费配药的百姓发现这一帖药药效奇佳,一些人的小病小痛,一副药下去便药到病除,还有些人身负本不报希望的顽疾毛病,服了几天汤药,竟舒服不少。

百姓瞧不懂什么药方,只知自己饮药后病状减轻。

那名新大夫医术之高超,也慢慢在百姓间流传。

前些时候对着要自掏腰包的药方不屑一顾的人,这会儿心里又打起些主意,瞄着医棚去索要药方。

陈仲因对这般情况荣辱不惊,他神色如常,道:“当日的药方皆已销毁,并无另存。”

那些人又腆着脸找陈仲因再来诊治,却被他拒绝了。

陈仲因道:“前些时候已将各位的病情如实相告,并配以对症药方,而今再来,自然无话可说。”

这些人只好悻悻而去。

其中又有人自觉并未直言,抱着几分侥幸之心,指望着陈仲因根本不记得他们,又混入治病的百姓中,只是因陈仲因这几日声名鹊起,前来要他诊治的病人多上不少,他们要等上好一会儿。

可惜陈仲因就算不认得人脸,对把过的脉象也是过目不忘,轻易便能揪出这些人。

他虽未戴面巾,一直用提纯得来的酒精喷洒周围,诊脉问病时也会用上酒精,周身一股酒气浓烈不散,叫信任他的百姓们都带上几分好奇。

相问下,得知这种提炼后的酒精有防备疫病的功能,又见陈仲因问诊多日,不见病容,便有些意动。

陈仲因便向那些前来看诊的病人赠上一小壶酒精,并叮嘱不可饮用。

盖因这位大夫确有真材实料,并州城中的病人渐渐痊愈,关于火葬一事的异议也少了不少。

如此忙碌了许久。

一日晨起,陈仲因余光一瞥,望见庭中高树已经落进树叶,蔓延开的树枝如同一张大网。

他恍然间,才觉现在竟然已入深秋。

已经一两月不曾见到杜宣缘。

她大抵也是非常繁忙,这些日子连梦中相间的机会都没有。

陈仲因忽然间生出几分落寞。

这是他难得非午夜梦回之际也思念起杜宣缘。

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。

陈仲因摩挲着所背医箱的布带,叹气一声后重整心绪,往医棚赶去。

刚出药堂,便见一骑飞驰而过。

他看着往官衙赶去的骑兵,心中莫名鼓噪起来,隐隐有一个念头浮现。

莫非……

陈仲因心事重重地走到医棚,还未等他收拾好东西,外边又喧闹声起。

“大喜啊!大喜!”有人欢天喜地冲了进来,“都督夫人何在?”

陈仲因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,当即起身迎出去。

“都督大获全胜!斩获北虏王爷、将领数人首级,俘虏北虏虏王归来!”

陈仲因喜笑颜开,顾不上许多,当即上前询问道:“都督现今何在?”

“都督向大将军告职后,便向并州而来,特令我等先行一步。”前来报信的骑兵也是笑得合不拢嘴。

他们追随杜宣缘立此大功,焉能不喜?

得知此事后,陈仲因更是喜不自胜,一向沉稳的心绪如何也平静不下来,在医棚中踱步不止,欲往外去,又想到杜宣缘尚未抵达并州,加上自己还有职务在身,只好收敛脚步,可就是没法叫自己的步子停下来。

他这一颗心,已经长上翅膀飞往定北军军营去了。

医棚中其他大夫与陈仲因这些日子早就相熟,自然瞧出他的心思,忙笑道:“夫人且去官衙,说不定都督也快到了。近来病患已少,我们便足够应付了。”

陈仲因心下欣喜,向他们郑重行礼后,自己的东西都顾不上拿便往官衙赶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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